出山海关一路向北一百多公里,就会到达那座曾经叫做宁远的古城。近年来文化部门在城内复原了明代的督师府,督师姓袁,一个在历史上对明朝有着特殊意义的人——袁崇焕。
也许从来没有人像袁崇焕一样,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存在着两种完全截然相反的评价。究竟是民族英雄,还是卖国奸臣,几百年来一直不能盖棺定论,到如今,在网络上更是形成了“袁黑”和“袁粉”两个阵营,各自坚守着己方的观点,争辩不休,泾渭分明。
和那种有着开放式结局的电影不一样,历史的真相永远只能有一个,只不过已经迷失在岁月的烟云里了。
昨天也是花费了半天的时间,翻阅了大量的有关于那段历史的记载和评论,发现关于袁崇焕的争论最后实际上已经涉及到了两个王朝的层面,这其中所纠缠的人物关系和事件背景委实晦涩复杂,绝不是一、两篇文章所能书写清楚的。
崇祯三年,朝廷经长达8个月的审讯,最后以擅自与后金军议和、擅杀毛文龙两条罪名定袁崇焕凌迟处死,家人流放三千里,并查没家产。
据说京城百姓恨之入骨,行刑时争啖其肉。
至清乾隆,袁崇焕原来的对手倒为他正了名,列为忠臣。清末梁启超更是对他推崇备至:“若夫以一身之言动、进退、生死,关系国家之安危、民族之隆替者,于古未始有之。有之,则袁督师其人也。”
究竟该如何看待袁崇焕?
“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这是袁崇焕在临刑前所作,我还是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能够写出这样光风霁月的诗句的,至少不是一个卖国求荣的小人,要不然写出《过零丁洋》的文天祥和写《石灰吟》的于谦都有沽名钓誉之嫌了。
而一个人身上往往会有很多标签,这也并不矛盾。
首先袁崇焕是一个有大勇的勇士。在明末大厦将倾之际,能够挺身而出,担起镇守辽东的重担,无出其人。
年,袁崇焕为了解边境形势和制定方略,单骑巡查山海关内外;
同年六月,受王在晋令,袁崇焕于夜间出发前往前屯,冒着被虎豹袭击的危险穿梭于荆棘之间,四更天入城,将士无不钦佩其胆色;
年,只身前往平辽总兵毛文龙统军驻扎的皮岛,以尚方宝剑斩杀毛文龙;
据说被凌迟时,袁崇焕没有发出一声哀鸣,刽子手只听见了深深的叹息。
袁崇焕同时是极为现实的巧吏,而不是一个铮臣。任辽东巡抚时,袁崇焕在献媚魏忠贤的疏中称:“厂臣魏忠贤功在社稷,海内之共见共闻,业已铭刻金石,无容职赘。”
魏忠贤阉党权焰熏天时,各级官员为其修建生祠蔚然成风,袁崇焕也不甘人后,于第九个给魏阉修了生祠;
袁崇焕为了讨好新帝崇祯,夸下了五年复辽的海口;
袁崇焕还是一个刚愎自用、我行我素的人。他确实擅自与后金方面和谈,又擅杀了毛文龙,不论他是怎样的一个出发点。
所以,袁崇焕不是一个有着高风亮节、德才兼备的、符合人们心中审美的完美形象,他只是一个虽然尽忠报国,但也有着自己算计、也会巴结权势的普通官吏。
有人评其“有救时之才,却无救国之才”,我以为倒是中肯。其实袁崇焕只不过是一个爱好军事的书生,是他自己主动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要知道明朝秉承宋代传统,文官和宦官当道,武将式微,军中主官皆以文官为主,袁崇焕的军事才能本就不是很突出,加上到了明朝末年,明军的实力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无论是军队供应、军事装备还是士兵的战斗力都非常落后,袁崇焕也只能倚重防御,根本无法采取过激的军事策略。
袁崇焕诛杀毛文龙一案,也是各方争议的一个焦点。笔者通过查读资料认为,毛文龙绝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虽然在满族人的后方起到牵制之功,但实际上已经在和后金暗通款曲,可以说毛文龙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审时度势指不定何时就会反戈一击。袁崇焕的过错不在于杀人,而是杀毛文龙之后没有采取措施,让东江的军队继续发挥应有的牵制作用。最后尚可喜他们几员大将先后降了清军。
袁崇焕最大的问题,也是后来百姓最痛恨的地方是年的己巳之变中,他“纵”敌深入京畿,兵临北京城下,并在此过程中,使京畿百姓深受其害。
对此,据说袁崇焕在面对崇祯的质问时,无言以对。确实,作为镇守辽西的最高将领,发生这样的严重失误,无论什么理由都是罪不可赦。
崇祯对于袁崇焕,由最初的信任,到最后的失望,心中极为可能心中充满了被袁崇焕愚弄的愤怒,另外战争的失利也需要一个够分量的将领来顶锅,袁崇焕我行我素的行事风格又让崇祯皇帝感觉越来越不好控制,所以他是退出来平息臣怒和民怨不二的人选。
但说袁崇焕卖国是解释不通的,你想如果真的是他把后金军队放进来到,为何还要率军赶回京师,苦战一番又把人赶走,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其实在袁崇焕时期,虽说是授其总督辽东兵事,实际上只是虚名而已。不说毛文龙在东江拥兵自重,只说天启六年(年)正月,努尔哈赤得知孙承宗被罢免,于是率领大军西渡辽河,二十三日,后金军抵达宁远,经略高第和总兵杨麟屯重兵于山海关,也不去救援宁远。
袁崇焕自知救援无望,随即写下血书,与大将满桂,副将左辅、朱梅,参将祖大寿,守备何可纲等将士阵前盟誓,以死守城,并传檄给前屯守将赵率教、山海守将杨麒,如果有宁远的将士逃到这里,可将其全部斩杀。
努尔哈赤兵临城下,经劝降不成,指挥大军连续攻城两天,损失惨重,这才退军。
可见,此时明军的整个作战体系存在严重的问题,袁崇焕也是独木难支。
世人对于英雄,有着一种求全责备的心理,很显然,袁崇焕无法满足这种要求,他的身上有很多缺陷,但是在国难当头时,他一介文生,选择站在了战场最前面,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对得起英雄这两个字。
最后,要说的是,袁崇焕是一个廉洁的清官。朝廷派来官员到袁崇焕家中查抄财产时,发现袁家“家徒四壁”,堂堂的兵部尚书兼宁远督师家中财产仅装了16筐,另有两杆长枪和一匹马。
官员将这16筐物资进行了清点,发现皇上的诰赦都被小心翼翼地卷藏着,没有一个霉点,有两套御赐的官服玉带,两幅铠甲,一顶铜盔。物件中还有一副关公像,这是袁崇焕在关外征战的岁月里,经常焚香祭拜所用,他常常以忠义的关公自勉。
最后统计的财产共价值两8钱5分,仅相当于从二品官员两年的岁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