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问道:“什么样的香味?饭菜的香味么?”
钱状元一愣,说:“不是,花香,某种鲜花的香味。很奇妙,以前从来没有闻到过。”
我又问道:“吴蝶飞擦香水不?”
钱状元说:“擦香水,但是香水的味道和纯粹的自然的花香的区别还是挺大的。以前我没闻过同款的香水。而且,刚才在去吕芳香家的路上,好像也闻到了这股花香。只不过这里的各种小饭馆烧烤店太多了,油烟味把香水味覆盖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似乎也闻到过某种花香。
但是这城中村鱼龙混杂,除了小饭馆之外,还有很多没有梳子剪刀的理发店,和那种散发着暧/昧红光的小店。这种店子传出的香味也有很多。所以我没特别注意地区分香味。
因为钱状元对那种香味印象深刻,所以迅速区别出来了。
钱状元叹了口气,说:“唉,不提了。或许只是巧合,正好有两个人用了同款的强力香水。我还有点事,先撤了。”
“嗯。”
我们一起走出小巷子。
他打了辆出租车走了。
我找了个拦车的大石球坐下来,思考着吕老师的死太蹊跷了,给我的打击太大。
尤其是昨晚,他垫着脚看我的牌……
我摸着口袋里的吕老师的老年机,自言自语道:“吕芳香到底咋失踪的?”
莫非吴蝶飞的失踪和吕芳香有共通之处?
我越琢磨着,心情就越发沉重。
不知不觉间,医院,便想去找我的女神。
她叫毛晨霜,给自己取了个外号叫大脸猫。医院的检验科上班。
正医院食堂吃饭。
不管我多么差的心情,碰到大脸猫聊上几句之后,心情就有所好转。
吃饭的时候我把吕芳香的情况,仔细地说了一遍。
大脸猫若有所思,然后说:“我家也遭遇过这种情况。”
“什么情况?”我问道。
“失踪。”大脸猫说。
“啊?你家谁失踪了?”我惊讶地看着大脸猫。
怎么这么巧,我身边的人的朋友接二连三地失踪?
“我姐姐。”大脸猫沉重道。
“你有个姐姐啊?我都不知道呢。啥时候失踪的?”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免得刺/激到大脸猫。
“因为我没跟你说过。毕竟是家里的伤心事。既然说到这了,我就跟你说说吧。我有个亲生姐姐叫毛晨雪。十年前,她刚大学毕业,和几个朋友出去旅游。旅游途中失踪了,我跟我爸我妈去找,找了四五年都没有找到,后来就渐渐放弃了。估计已经遇害了。唉。”
“对不起,没有想到戳了你的伤心事。”
“没事。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直觉,我总觉得我姐姐还没有死。而且吕芳香的失踪和我姐姐的失踪好像有点相似的地方。如果能够找到吕芳香的话,说不定也能找到我姐姐。”
“那我们一起努力找吕芳香吧。对了,你姐姐在哪失踪的?失踪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线索?”
“我姐姐没走远,就在江城市附近自驾游,坐朋友的车。后来在图宝市的一家宾馆过夜时失踪了。我姐姐的朋友说她晚上出去买宵夜,然后就没有回来。我们去图宝市找人的时候,在宾馆附近找到我姐姐的帽子,帽子上有一股奇怪非常香的味道。”
“什么香?肉香还是花香?”
“一种鲜花的芳香,特别的香。当时我年纪还小,对这股香味印象非常的深刻,我形容不出来是什么香。但是让我再闻一次的话,应该能够辨别出来。”
“邪门了,你姐姐的失踪也和花香有关?”
“什么叫也?”
“钱状元的前女友吴蝶飞也失踪了,失踪的附近也有花香。”
于是我把钱状元和吴蝶飞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脸猫说:“奇怪了,难道都是被这种花香迷晕了吗?虽然这种花的确很香,但是不至于香到麻醉剂的程度吧。”
我看到食堂里有人在视频聊天,便说:“有你姐姐的照片不?发给我一张。说不定以后能碰到。”
“大海捞针呢。不过,还是给你发一张吧。”大脸猫掏出手机,操作了几下。
我收到照片,打开一看,看照片的画质,的确是十年前的。
毛晨雪和大脸猫的五官有点相似,但是毛晨雪一张瓜子脸,大脸猫一张包子脸,气质截然不同,但是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此后,我发动那天一起打牌的三个同学一起寻找吕芳香,同时找找吴蝶飞和毛晨雪。
这三个同学除了钱状元和大脸猫之外,还有个人叫赵乐天。
我们四处寻找,疯狂地在网上发帖。
……
几天后,赵乐天来我的租房,闷闷不乐,说家里人让他回去相亲。
我说:“老家的相亲挺不错啊,起码门当户对。家里有什么经济条件,彼此心里都有个数。不用像调查户口和公司面试似的。尴尬!”
赵乐天面色沉重,说:“本来我不愿意回去的,我想自由恋爱。但是我妈给我发了那个女生的照片,我觉得你应该跟我一起回去。”
“莫名其妙,难道你想装同/性恋?你要找别人去装,我可不愿意装。我是喜欢女人的,装都装不出来。”
“你看了这个女人的照片,你就会跟我回去了。”
“谁啊?”
他把照片拿出来。
居然是吕芳香。
02.
赵乐天的相亲对象居然是吕芳香!
我的脑袋瞬间懵了。
千头万绪,同时冲击着我的脑海,耳边似乎响起了尖锐而持续的低鸣。
吕芳香不是失踪了吗?
怎么跑到农村老家相亲去了?
她知道她爸爸死了吗?
如果知道自己的爸爸死了,她还有心思相亲?
尸骨未寒呢!
就算是相亲,她也不应该不接电话。
赵乐天的这张照片出现得太突然了。
或许吕芳香正是看到她老爸自杀了,受到人生中的最大重创,吓得六神无主,这才回老家休息,然后被亲戚逼着相亲。
但是,吕芳香究竟是不是失踪还是个问题。因为我们是听她爸爸吕老师说她失踪了。
而吕老师跟我说这话之前,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浮现出吕老师三更半夜踮着脚在我后面看我打牌的画面。
不寒而栗。
到现在为止,没人知道吕芳香是什么时候离开花桥二村的租房的。
我极其迫切地想知道吕芳香究竟是什么情况。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赵乐天叫道:“你说话啊!半天不吭声,怪吓人的。”
我问赵乐天:“你老妈认识吕芳香吗?”
赵乐天说:“不认识,但是认识吕芳香的堂叔。”
“堂叔?”
我摸出吕老师的老年机,里面几乎没有家属了,只有一个姓吕的。
“她堂叔叫啥?”
“好像叫吕文学。是我们村的。”
我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是这个名字。
吕老师到处借钱,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可能只有这个吕文学还有所回应。所以吕芳香跟着吕文学走了。
赵乐天看了看我,继续说:“我妈说是吕文学带着吕芳香回老家安排相亲。吕文学跟我妈说,吕芳香家里出了点事情,哥哥死了,爸爸重病了,所以急着结婚,想要彩礼钱给爸爸治病。吕芳香什么话都不说,但是什么话都听吕文学的。”
这倒是符合吕芳香的行为逻辑。
但是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跑回去相亲?
为什么不跟她爸爸说一声?
如果现在她知道她爸爸死了,她还会不会相亲呢?
“我妈一直催着我结婚,巴不得今天相亲明天结婚后天生孩子。这结婚哪有那么容易?我想在江城混,但是没江城的房子,哪个姑娘愿意嫁给我?巧了,这个吕芳香人长得好看,学历不错,对房子啥的没要求。吕文学咋说,她都没意见。我妈这才催着我回去跟吕芳香见面。但是,吕芳香的爸爸刚死没多久,吕芳香也失踪了一段时间,现在突然出现在老家,真有点蹊跷。”赵乐天抓了抓头发,想不通这些。
他的话让我更加觉得吕芳香和吕文学都有点问题。
难道是被她吕文学所谓的堂叔拐卖了吗?
那吕文学也太大胆了点!
他拐卖了吕芳香,又让她正大光明地跟别人相亲,就不怕她趁机报警吗?
这中间充满了猫腻。
赵乐天有些扭捏,说:“就算不是相亲,我想回去看看。所以邀请你一起回去。”
我说:“你不邀请我,我也得缠着你回去!你认识吕文学么?”
“认识啊,就是我们村的。他是我们村富豪排行榜上面的人物。只不过不是经常在家,我这些年在外面上学,每年也难得看到他一次。”
“能不能找你老妈问一下吕文学的电话,我想跟他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你很关心吕芳香同学啊。”赵乐天突然有些不阴不阳。
“毕竟同学一场嘛。她爸爸找咱们帮忙,咱们答应了,不能不帮啊。”我没心思去琢磨赵乐天是啥意思,只想着早点看到吕芳香,解决吕老师的“委托”。
“你说我们看到的吕老师,是人是鬼?”赵乐天跟我想到一块了。
吕老师的突然出现,的确很惊悚。
那天晚上吕老师为什么会来太平麻将馆找我?
他明明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为什么我还会看见他?
并且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见,麻将馆里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那么,吕老师的死和麻将馆有没有关系?
吕芳香的失踪和突然出现跟麻将馆又有没有关系?
我的心里的疑问更多了。
“不晓得……跟你老妈打听下电话吧。”
赵乐天摸出手机,跟他老妈打了几分钟的电话,然后跟我说:“我妈说,吕文学说了,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电话里不好说。”
“我去,你这是绕口令呢。”
“不是我绕。是我转述我妈转述吕文学的话……反正吕文学这人有点奇怪。反正咱们也要回去,回去了直接找吕文学吧。”
我心急如焚,说:“那就赶紧走吧。”
赵乐天突然坏笑着问:“你不会看上吕芳香了吧?”
我一愣,说:“没有啊。不要想多了,我的心中只有大脸猫一个人!”
赵乐天撇撇嘴,说:“这么肉麻!”
我不由得猜测赵乐天对吕芳香有点意思,但是也不好戳破,便问:“啥时候出发?”
赵乐天说:“今天周四,明天周五,明天下午出发吧。我妈安排的是周六相亲。”
我们做销售的,行为比较自由。
不用像上班族这样固定地打卡。
正好周六周日双休。如果周一回不来的话,还能顺便偷懒一天。
赵乐天的老家在江城市隔壁的图宝市。
周五那天,赵乐天租了一辆车,想回去装个逼,扮作衣锦还乡的样子。
当时他跟我一起去学的驾照。
因为钱状元代理校园驾校的报名。
我们从他手上报名的话能打点折扣,他自己也能挣点零花钱。
一举两得。
我看了下赵乐天的定位,上面写着图宝市七夕镇半月村。
这名字有点意思。
我们开车,很快就来到了他们七夕镇。
这个小镇子比我们老家的镇子繁华得多。
又开了半个小时,来到了他们半月村。
这个村子是个山村。
村子的一边全部被山挡住了。
据说十五月圆的时候,山峰的曲/线正好和月亮运动轨道重叠,而且刚好都只遮住他的一半。
村子永远只能看到半个月亮,所以叫半月村。
我们是晚上来到半月村的。
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我仿佛进入了什么高档的度假山庄。
各种小洋楼、小别墅,层出不穷,灯光璀璨。
有一个建筑看起来好像是微缩版的白宫,豪华至极。
想象不到一个山村居然有这么多有钱的建筑物。赵乐天说这是村/长的家。
虽然农村老家的建筑成本比较低,但是装修成这样子,少说也得一百万吧?
但是这个山村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钱。
在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小洋楼旁边,往往有几个低矮的破房子。
有的是茅草屋,有的是大青砖堆成的房子,没有用石灰刷墙,露出砖本来的青色。
这些小房子点着泛黄的灯,估计只有二三十瓦。
我说:“你们村子的贫富差距太大了吧?”
03.
赵乐天把车速降了下来,时不时地望着窗外,说:“是啊。有钱的越来越有钱,穷的越来越穷”
我好奇地问:“那你家呢?”
“我家一般般吧,处于中等地位。也不算有钱,也不算太穷。修不起小洋楼,但是也不至于住那种破茅草屋。”
“这些住豪宅的人的钱是怎么赚的啊?在城里开公司么?”
“谁知道呢?在外面做生意吧。其实我每年在老家也待不了几天。以前大学上学的时候就过年期间回来,寒暑假多在外面打工,村子的变化虽然明显,但是感受不到变化是怎么来的。反正,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你看这些大房子,光鲜亮丽,修得跟五星级酒店似的,其实没几个人住,可能就俩老头老太太。过年的时候,子女们才回来。其余的时间,绝大多数的房子都是空着的。但是子女在外面赚钱,就得回家显摆显摆,自己有面子,爹妈也有面子。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
开着开着,我远远看见一栋美/国电影常见的小别墅。
这户人家有品位。
赵乐天也注意到了,说:“这应该就是吕文学的家。”
“要不要直接过去敲门?”我问。
“算了吧,三更半夜的敲别人门,不太好吧?”
“也是。”
我看着这小别墅,叹道:“真有钱。他这么有钱,还张罗着给吕芳香介绍相亲对象,怎么不直接借钱给吕芳香治病呢?”
赵乐天冷笑道:“亲戚虽然是亲戚,但是钱这个问题还是要分清楚的。有的人分家之后,爸爸找他借钱,他都要考虑呢。一码归一码,咱们不能道德绑架。”
我摸着吕老师的那部破手机,问道:“你说吕芳香知不知道她爸爸死了?我们现在要不要给派出所的人打电话,说找到家属了?”
赵乐天说:“明天再打吧,现在估计他们也下班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吕文学的豪宅往后退,非常不情愿,说:“千里迢迢回来就是为了看看吕芳香,既然不方便半夜上门拜访,那就给她打个电话吧,起码看看她开机没有。”
赵乐天没再反对。
我给吕芳香打电话,但还是显示关机。
唉,她现在在干啥呢?
我望着车窗外的乡村小路边的风景。
夜风吹在脸上挺舒服的。
但是感觉却怪怪的。
这个感觉来自村里人打量我的目光。
路过一间豪宅时,大门敞开,屋子里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充满了警惕。
女人的目光却很呆滞。
路过一间破房子时,男人同样防备地看着我。
女人看我的眼神却似乎充满了憧憬。
真是奇怪。
难道一个男村民的好客程度跟他们家的经济条件成反比?
但是为啥女村民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反正男村民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令我很不舒服。
“你们村子好像不怎么好客啊?看我像防贼。”我吐槽道。
“大半夜的,咋好客?接你去镇上洗/脚宵夜蒸桑拿啊?”赵乐天问。
“那也不至于。”
终于,我们来到了赵乐天的家。
他家的房子跟我家差不多,农村常见的两三层小楼。
车灯是到家的信号灯。
他爸爸妈妈跑出来,热情地迎接我们,张罗一大桌子饭菜,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赵乐天一边吃饭一边问他爸爸:“你们认识吕芳香吗?”
老赵说:“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嘛。我看了照片和视频,挺不错的,我跟你妈都喜欢。她叔叔看了你的照片,听说了你的情况,也挺满意。我看有戏。”
赵乐天说:“爸妈,吕芳香有个事儿,估计你们都不知道。”
“什么情况?”
“她爸爸死了!”
老赵惊得杯子里的酒都洒了一半,说:“她爸爸死了?她叔叔都没跟我们说过。那她还有心思相亲?”
赵乐天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她咋想的。估计都是吕文学安排的。爸,你跟吕文学熟不熟啊?”
“不算很熟,交情不深。他常年在外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们想现在过去吕文学家找吕芳香,跟她说下情况,告诉她,她爸爸出事了。”
“家务事,咱们还是少管吧。其实我们去找过吕文学,他说吕芳香最近心情不太好,晚上不愿意见客人。”
赵乐天皱着眉头,问:“吕文学怎么想着介绍吕芳香跟我相亲?”
他爸爸说:“因为你老爸把你一顿夸!”
……
晚上,我跟赵乐天挤一张床。
以前在大学的冬天偶尔也挤过。因为江城的冬天太冷了!又没有暖气,完全靠身体御寒。
今天这个夜晚,正好是十五。
赵乐天开了一天车,累得很快鼾声如雷。
我睡不着,望着窗外,果然只能看到一半的月亮。
看着这奇怪的月色,无数的问题在我脑海里翻腾。
吕芳香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跟吴蝶飞和毛晨雪的失踪有牵连么?
那些豪宅的主人究竟是干什么生意的?
为什么那么有钱?
为什么有的男人看我的眼神那么警惕,有的女人看我的眼神又那么……冲/动?
我努力地闭着眼睛。
耳边都是赵乐天的呼噜声。
真羡慕他入睡快!
突然,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女人在哭。
哭声在赵乐天家的前边。
这个女人哭了一会儿后,我又听到第二个女人的哭声。
这阵哭声在后边。
不一会儿,我又听到了第三个女人、第四个女人的哭声。
我有点害怕,轻轻地问:“老赵,睡了么?”
赵乐天的呼噜声更响了。
但是遮不住这些哭声。
04.
第二天早上,我被鸡鸣狗吠声所惊醒。
在城市里很难听到这样叫人起床的声音。
赵乐天爸爸领着我们俩去吕文学的家。
两家隔着没多远,走几步就到了。
但是赵乐天还是坚持开车过去。
开了一分钟就到了。
我们俩下车看到吕文学家门口排着一条长队。
蔚为壮观!
我说:“这些都是跟吕芳香相亲的人吗?这队伍是不是太长了?”
赵乐天爸爸说:“是啊。吕文学说他侄女条件好,所以一次性多相亲一些男生。方便挑选,节约时间。”
我拍拍赵乐天的肩膀,说:“这有点多啊……赵乐天,你要打十个!不对,二十个!”
赵乐天爸爸叹道:“如今啊,小伙子娶媳妇儿比姑娘嫁人要困难得多。都是女挑男,而不是男挑女。现在不抓紧时间结婚,以后就更难了。所以我才催着赵乐天早点回来。”
我们下车,突然听到有一个男生大喊大叫:“吕芳香,你出来!”
这个男生张牙舞爪,非常激动。
赵乐天指着这个人对我说:“这不是李凤阁吗?”
“李凤阁?”我大吃一惊,望过去,发现果然是他。
这个李凤阁是吕芳香以前学校里的男朋友。
我们上学的时候跟李凤阁见过两次面。
他们俩本来说是要毕业后结婚的,但是吕芳香家里出了事故,李凤阁的爸爸妈妈就逼着他跟她分手。
想到这里,我顺口问:“李凤阁是你们半月村的吗?”
赵乐天说:“不是,是隔壁龙井村的。没想到李凤阁也来了。看到自己的前女友跟别人相亲,他肯定不舒服。”
李凤阁认出了我们,冲着我们说:“你们也是来相亲的吗?”
赵乐天顿时有些尴尬。
李凤阁顿足捶胸,说:“你们赶紧劝劝她啊!她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不认得我了,也不说话,痴痴呆呆的,跟鬼上/身一样!”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叫道:“你别说别人鬼上/身了!看看你自己吧!要气死我啊!”
然后把李凤阁拉走了
我好奇问道:“这个人是谁呀?”
赵乐天说:“李凤阁他爸。龙井村的一把手。说起来,李凤阁是龙井村的太子呢!”
我问:“李凤阁没上班么?他爸好像对他很不满啊?”
赵乐天爸爸说:“这个李凤阁之前跟他女朋友分手了。太伤心,以至于都有点神志失常了。他医院看病,但他不肯去,以死相逼。只好回来了。天天在家,也不出去上班,唉。”
我心想,李凤阁倒是性情中人。
赵乐天说:“该我排队了!”
吕文学门口的队伍有十来个人。这些排队的光棍看我的眼神却很平淡,没有昨晚那些男人的警惕和防备。
我又纳闷起来。难道半个月的年轻人要比中老年人友善?
赵乐天排在最后一个。
我看着吕文学家的豪宅,心想吕芳香应该在小别墅里面。
赵乐天爸爸说:“吕文学说,一天只相亲二十个人。我跟你预约了今天,排到二十位。要是排晚了,得等到明天呢。”
“这相亲还要预约啊?”我问道。
“当然了,人家吕芳香可受欢迎了。”赵爸爸笑呵呵道。
相亲的速度倒是挺快,每十分钟就出来一个人,就好像自助取款机排队取钱一样。
等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等到赵乐天。
我和赵乐天一起走进去。
这个小别墅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土豪的气息。
我们走进一楼大厅。
中央有一个茶几,茶几的花瓶上插着几朵花。
茶几旁边有一个沙发。
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吕芳香,她穿着一身白裙子,神情淡然,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她旁边坐着一个穿唐装的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
想必这个人就是吕芳香的堂叔,吕文学。
我和赵乐天都冲着吕文学问好,然后跟吕芳香打招呼。
吕芳香抬头看了我们俩一眼。
眼神完全没有波澜,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吕芳香好像真的不认识我们了。
难道李凤阁说的是真的?
我打量着吕芳香,发现吕芳香的气质和以前截然不同,毫无生机,眼神无焦距,像是在梦游一样。
吕芳香真的鬼上/身了?
是不是吕爸爸的鬼魂……
我想起吕文学那天晚上大半夜的跑来找我,踮着脚看我们打麻将的画面。
赵乐天激动地喊道:“吕芳香,你不认识我了吗?”
吕芳香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吕文学略显惊讶,说:“你认识我们家芳香啊?”
赵乐天说:“当然认识啊。我们三个人都是大学同班同学。几个星期前还见过呢,她怎么不认识我了?是不是受伤了?还是得了什么病失忆了?”
吕文学说:“最近她家里出了很多事情,受了刺/激,不太愿意说话。”
这时我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好像是从沙发上传来的。
这个花香是第一次闻到。
以前在出租屋那么近距离地坐在吕芳香的身边也没有闻到过。
吕芳香擦了新香水?
吕文学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既然是同学,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我们家姑娘的条件,学历好,长得也漂亮,气质也好。无论在哪儿都受欢迎。吕芳香现在还是家里的独生女,下面没有弟弟要照顾,不用担心她会变成扶弟魔。”
我插嘴问道:“那您知道她爸爸怎么了吗?”
提到“爸爸”这个词,吕芳香的眼中突然闪出一道光。
吕芳香看着我,似乎想要说话。
但是那股奇怪的花香突然变浓了。
然后吕芳香又木然了。
吕文学说:“她爸得了一场重病,家里条件有限,所以才急着嫁人需要彩礼钱治病,咱们都是冲着结婚去的,也不用那么矜持。直接说吧,喜欢她,想要娶她的话,二十万彩礼。一辆车,房子首付需要男方提供,婚后可以一起还房贷。房车都可以商量,但是彩礼的钱没得商量。你爸妈说可以承担,但是需要看你本人的意见。你对我们家姑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赵乐天说:“我们很熟了,没什么问的。但是除了钱之外,是不是应该要讲点感情?吕芳香跟我一句话都没说,也不知道她对我这个人感不感兴趣。”
吕文学说:“现在的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这两家的经济条件差不多,婚姻就成了。感情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没问题的话就出去吧,咱们下一个。”
我们俩走出来。
赵乐天问:“你真的不喜欢吕芳香吗?”
我脱口而出:“不啊,我的心里只有大脸猫一个人。怎么?你真喜欢吕芳香?”
“我不知道。如果你喜欢的姑娘,她做过那种兼职,你会娶她么?”
05.
这个问题有待讨论。
吕芳香当初生活所迫……铸下大错。
终究还是卖过。
应该会有很多人在意她这段经历吧。
其实那么多的爱情故事中,涉及青/楼女子的好像更容易打动人。
但是这话我憋着没有说出来。
直截了当地说吕芳香是青/楼女子……不太妥当。
尤其是现在。
赵乐天很明显地喜欢上了吕芳香。
我这么形容吕芳香的话,说不定他要跟我打架。
但是我们两个都看过吕芳香的偷/拍直播。虽然吕芳香是被直播,但是毕竟不雅,是她不愿提及的伤心往事。
如果他们俩真的在一起,一旦以后提起这个画面,我们两个都非常的尴尬。
然而最尴尬的还是钱状元。
因为他就是偷/拍吕芳香的人。他给吕芳香造成的伤害最深。
我们三个人的感情可能会因此分崩离析。
但是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我转移了话题,说:“现在先关心下吕芳香的精神状况吧。感觉她像是鬼上/身一样。”
赵乐天看着吕文学家的豪宅,说:“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哟?”
我脑海中浮现出踮脚看牌的吕老师,问:“如果没有的话,吕老师是怎么回事?”
赵乐天打了个寒颤,说:“不知道。那个吕老师真瘆人。不提这个。还是说吕芳香吧。我猜测,她可能中了什么迷/药,让她迷迷糊糊的。不是有一些精神类的药物能控制人的思想么?电影里面,情报机关喜欢用精神药物让别人来招供。吕文学会不会用了这些药物?看他这么有钱,搞点药,估计不是很难。”
我不愿意把人想得太坏,说:“吕文学可是她的叔叔!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侄女?”
赵乐天冷笑道:“吕文学只不过是堂叔。而且熟人作案并不少见。我之前看过一些法制报道。很多针对女性,尤其是未成年女性的猥/亵、骚扰,都是熟人的作案。利益当前,管他什么亲戚不亲戚?看这吕文学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他这么有钱,住这么好的房子?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在外面做什么生意。餐饮啊,服装啊,建筑啊都没听说。”
“难道是拉皮条的?”听说有些王八蛋不厚道,专门坑熟人,从老家骗辍学的小姑娘去大城市当小姐。
赵乐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吸了吸鼻子,问:“你有没有闻到吕芳香身上有一种奇怪的花香的味道?之前大脸猫和钱状元都说过。他们俩都有亲朋好友失踪,在失踪的现场都闻到过一股花香。不知道他们说的花香是不是我刚才闻到的这种花香。但是香味无法用语言描述,看不见,摸不着,就算拍了照片,拍了视频,他们也没法感受到。”
赵乐天摇摇头,说:“什么花香?我没闻到。”
我略感吃惊,问:“不会吧?这么明显的花香里都没有闻到?”
赵乐天也用力吸了口气,说:“好像是有股香味。但是我们这种香味在我们虽然很常见啊。我从小闻,没觉得什么奇怪的。”
久入鲍/鱼之肆,而不知其臭。倒也正常。
说起来吕芳香的名字取得有点预言的意思,她的命运好像真的和花的芳香联系到了一起。
看着赵乐天魂不守舍的模样,我问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娶吕芳香同学啊?”
赵乐天没有立刻承认,说:“不知道。反正有这种冲/动。”
我问道:“为什么?你跟她之间的感情基础也不是很深。”
赵乐天笑了笑,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看到吕芳香这一家的遭遇,我非常的心疼,又很愧疚。因为我间接地伤害过她。可能是这种心疼慢慢变成了心动,想要好好地照顾她。不知道你有没有那种感觉,就像看到一只小猫,在雨中淋着,那么凄惨,想把它接回家。”
其实我也有点心疼吕芳香。
人长得好看,命运悲惨,难免我见犹怜。
但是我对她没有那种想法。
我表达对赵乐天的支持,说:“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那当然可以娶她。我支持你自由恋爱。但是,是不是要跟你家人商量一下?”
赵乐天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说:“那是的。回去跟我爸妈汇报一下。这吕文学的条件还是有点苛刻啊。我现在肯定满足不了。看我老爸老妈给不给力了。”
我们上车,正要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大吵大闹。
我闻声望去,发现是个四五十多岁的老男人。
这人像是一座邋遢的肉山。
尤其一嘴大黄牙,看着就恶心。
他站在吕文学的家门口,冲着里面喊道:“小吕,我也来相亲啦。”
我问:“这谁呀?”
赵乐天打量了一眼,说:“我们村著名的老光棍。五十岁了还没有结婚。家里条件不好,人又懒,这么大年纪了还啃父母的老。哪个正常的女的愿意嫁给他?”
吕文学走出来,挡住房门说:“谁说我家在相亲?不要来烦我。”
老光棍嘻嘻哈哈地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吕文学,说:“我又不聋不瞎。我知道你有个条件,要彩礼。我最近发了一笔小财,有点本钱哦。”
吕文学摇手拒绝,说:“有多少本钱?你让我看看。”
老光棍掏出手机操作了一番,然后亮给吕文学。
吕文学换了一副笑脸,说:“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进来聊一聊吧。”
赵乐天大惊失色,说:“我靠。他真的有钱?真的跟吕芳香相亲?”
我也为吕文学变脸的速度而惊讶,也为吕芳香接下来的命运而担心,说:“如果吕芳香真的中了吕文学的毒,被迫嫁给这种老光棍,那这辈子真的毁了。”
赵乐天咬咬牙说:“现在我更加想娶吕芳香了。我觉得我这辈子活着的目标,就是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我催促道:“那赶紧回去跟你爸妈说。免得老光棍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