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二河,性别男,爱好女。我家里是做什么的……这个……这个……算了,不说也罢。”
“现在我在审问你。我希望你老实交代。你可要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这……唉。”
一个男人的叹气声。
“我是一名古玩店的店主,主要做……额,明器的生意。”
“名器?”警察用狐疑地眼神看着眼前的嫌疑犯。
“明器,光明的明。有时候也叫冥器,一般是指土里挖出来的宝贝……”
照射灯下,一个三十多岁,满脸胡茬的男子正在断断续续地向警察陈述着他的“作案经过。”
胡茬男子名叫张二河,他母亲走得早,也没有兄弟,只能和父亲一起相依为命。
在母亲去世前,张二河家里就开一家古玩店,虽然赚不到什么大钱,但是至少能在京城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有口饭吃。
但母亲重病去世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原本为了给张二河母亲治病,家里就欠了不少外债,现在更是雪上加霜。这下城里的古玩店也开不下去了,只好搬到老街来。张二河只能帮父亲做工。
这一帮工,就帮了十五年。
经历了十数载的风霜历练,三十多岁的张二河也不再是当年那青涩的模样了。这么多年下来,他倒也成为了庐山路这一带文玩圈里小有名气的店主。又因为店里总是捣鼓一些死人的东西,人送外号“庐山路魔尊”。
庐山路这一带,早在张二河家搬过来之前,就是京城有名的古董贩子的聚集地。
从清朝八旗的纨绔子弟,到民国的文玩贩子,都把这里当成了据点。如今的庐山路,几乎每天都充斥着大量想来淘些好宝贝,或是捡点儿漏的淘宝者。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古玩市场的热闹气氛,从来没有因为时代的变迁受到丝毫影响。而在庐山捡了个大漏,一夜暴富的故事,更加是屡见不鲜。
这古董多了,其中也就不乏盗墓贼带出来的冥器了。像张二河家这种经营冥器的小店,自然也就孕育而生。
冥器,指的是古时候的达官贵人们下葬时,带入地下的随葬器物。干他们这行,总是喜欢讨个好彩头,于是便称了个谐音,把自己手上的货叫做“明器。”
而干他们这行,却是有句行话,叫做“明器不入室,古玉不上身,”意思说的是不能随便把冥器带到家里,也不能轻易将古玉佩戴在身上。
张二河的祸事,也恰恰由此而起。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张二河正在自己的店里招呼着客人。
他的店里摆了很多老物件。像什么破盘子、烂瓷碗、花纹都快磨没的玉佩、断成两半的锈剑……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看上去颇有些年代感。
这些玩意儿,说好听一点是有年代感,若是说的难听些,那就是一些不值钱的破烂古董,属于是残次品。但可别小看这些破盘子烂碗,它们破归破,却都不是做旧的赝品,而是货真价实的古董。
用张二河的话来说,这些古董叫做“宝衬儿。”
顾名思义,“宝衬儿”放在这店里的用意,就在于用这些不值钱的残次品来衬托出真正的宝贝,从而把真宝贝的价格抬的高高的。
一些入行已深,通晓行情,又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老家伙们可能不吃这套。但是这招用来宰那些刚入行,却又懂一些鉴别能力的新人,那绝对是一宰一个准。
店里来的客人大多都是一些五六十岁的老头儿,正是临近退休或者是已经退休,有钱又有闲的主。张二河也乐得跟他们聊天,若是遇上了谈得投机的买家,这一来二去,还能交个朋友。
当时,张二河正拿着一个清末的绣花团扇,对着一个老头滔滔不绝。像这种团扇,虽然说是货真价实传下来的古董,但是因为市面上太多了,倒也确实也不值几个钱去。但是张二河毫不在意,仍然讲的滔滔不绝。就差把这扇子吹成是天上少有,地上仅此一个的宝贝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古怪的客人走进了店里。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看上去颇为爽朗的样子,就是一副普通农民的样子。
但要说古怪,那也确实有几分古怪:这大夏天的,他竟然穿着一身黑乎乎的破棉袄,把自己给裹得严严实实的。这着实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老板,你这里收玉吗?”那个古怪的客人在棉袄的口袋里一阵摸索,摸出来一块脏兮兮的石头,直接开口问道。
“不收。”张二河头都没抬,一口回绝。像这种打扮的家伙,手上能有什么好玉?
在古玩界,这玉器一行里的水,那可就太深了——尤其是古玉这一块,简直是深得一批。
近几年来,玉器被炒作的格外厉害,价格也越来越离谱。有许多有钱人——尤其是近几年念过书的有钱人,会更加偏好购买玉器,而不是金银首饰或者是珠宝钻石。
原因无它,玉,是君子的象征。而且玉石的外观看上去更加温润,比起金银更加内敛——大多数有钱人都觉得穿金戴银的看着像暴发富,而佩戴玉镯玉坠才是上流雅士的品味。
当然,也不单单只是这么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很多人都认为玉能通灵,是有灵气的——民间甚至还有玉能帮主人挡灾之类的说法,也就是所谓的“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
玉价的飙升,自然也就伴随着假玉、仿玉的泛滥。就算是自诩有些道德的商户,了不起也就是以次充好。真假难辨,成为了玉器买卖的一个大难题——这大概也就是因为玉器这门学问本身就非常复杂,一般人也没有办法了解的那么透彻的缘故。
在庐山路这一片地头,玉的买卖更加是良莠不齐。某个幸运狗或者老收藏者由于捡了个大漏,入手一块好玉而一夜暴富的故事,也是屡见不鲜——当然,更多的还是被一块假玉骗得倾家荡产,最后郁郁而终甚至跳楼的傻蛋。
因此,玉石,尤其是古玉的鉴别能力,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庐山路这一带商户的基本功——张二河这位“庐山路魔尊”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古玉,最看色质。
一块古玉,无论是“传世古”还是“出土古”,经过岁月的洗礼和水土的侵蚀,必然会留下种种色质的印记,从而为鉴别古玉提供了最可靠的依据。
这里所谓的“色质”,其实是分成两个大的方面:色即是沁色,质指玉的质地。先抛开玉本身的质地不谈,这玉的沁色,常常就是鉴别一块古玉真假与否、价值几何的重要标准。
但眼前的这块古玉,却又没这么简单了。
“店家,您行行好,看看我这块玉吧……是我奶奶当年留下来的嫁妆,家里孩子要念书,急着用钱,只能……”
张二河这才看了过去,只是眼睛一瞟,就认出来这男人手里,拿的是一块“出土古。”
所谓的“出土古”其实就是出土古玉。出土古玉的特点就是有肉眼可见的土斑、石灰沁、地火沁、血沁等等沁色。而且通常还会伴有蚁脚沁、苍蝇翅、表层解理等古玉的特征。
出土古玉的沁色之所以会千差万别,则是由于入土的时间、地点不同,受沁的深浅程度不同所致。
玉这种东西,具有善于吸收其他物质的特性。玉器被埋入土中之后,由于玉石本身的特性,会将近邻的物质吸入自己体内。同时其体内原有的物质也会发生酸化作用。
时间一久,它的整个质地都会因为某些复杂的化学变化而变软——也正因为这样,才会受到一些其他带有颜色的矿物的沁染。诸如地中的水银、松香、石灰及其他各种有色物质也皆会随之渗透到古玉里面。
所以但凡是出土的古玉,都会多多少少沾染上某种颜色,这便是所谓的“沁色”。
也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才有了古玉怕冰的说法。太过于寒冷的温度,会对古玉的内在肌理——也就是行家所说的玉理,产生破坏性的影响,使之不能完完整整地显示出古玉的沁色之美。
而古玉出土之后,经过人体的盘玩,其体内沁入的物质成分由于受到人体阳气的温养,玉性又会慢慢复苏,从而使古玉原先的沁色发生奇妙的变化,呈现出五光十色的丰富色彩。
张二河就是这一看,才发觉这个怪人手上的古玉,那可真的是价值连城。至于其中的缘故……下文会细细道来。
“啧,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是老天爷开眼,让这个傻蛋撞倒我手上。”张二河心里这样偷着乐,嘴上却淡淡地说道,“奶奶留下的嫁妆?是按你奶奶教的法子新沁的赝货吧?”
把真的说成是假的,这也是个压价格的小手段。若是让卖玉的傻兔子知道自己手上东西的价值,价格翻上个十倍二十倍也是有可能的。
前些年正是捡漏最鼎盛时候。就在庐山路的地头上,甚至还发生过三个大洋换了一枚价值三百多万的通灵宝玉的奇迹——那个年代的三百多万,可不比现在,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据说当时的买主就是用的这样的手段,骗了一位农民的传家宝贝。
不过近几年网络发达,信息也流畅了很多。人也都学聪明了,没以前那么好骗了。
那人却像是没有听懂张二河的讥讽一样,只是伸出手,把那块脏兮兮的玉石放在柜台上。
“自然是家里老人留下的,您先看看这块玉咋样?”
这也是文玩界的一个规矩:宝贝不过手。意思是文玩的交换只能是一方放在桌子上,然后再由另外一方拿起。如果是因为手递给手,却一不小心把东西摔了的话,就没有办法说清楚是谁的责任了。
看见对方这个举动,张二河面色平静地拾起那块玉石仔细查看,内心却忍不住犯嘀咕——对方很明显也有一些倒卖文玩的经历,不像那些完全不懂规矩的农民——这可就不太好骗了。
他这一看,却是在挑刺儿,若是能够找出些毛病来,也可以压上不少价格。但也不能说的太过,若是把对方手里的东西说的一文不值,那对方说不定就不想卖了。
张二河细细地打量着手上的这块玉石,通体白蒙蒙的,却又带着一丝翠绿和土黄。更加奇怪的是,在玉石的表面,还有几丝淡淡的赤红。他隐约间觉得这石头不一般。
“你看看你这玉,脏了吧唧的。古玉又不能水洗,根本卖不出去。而且颜色也不纯,你看这几个黄点子……这卖不了多少钱。”张二河嘴上挑着毛病,脸上垮着脸,心里却乐开了花。
就那短短的一瞬,张二河就已经认出来了。他手中的那块脏兮兮的石头,竟然是传说中的尸玉——而且是尸玉中最高级别的那种,叫做血玉。
尸玉,其实就是古人陪葬时候一同下葬的玉器。大多数博物馆里的玉石文物都是此类。比一般都出土古要更加的珍贵一些,但上面的阴气也更浓郁一点。但也正是因为阴气过重,极难沁出血色,因此血玉才会额外地昂贵。
这可是真宝贝,就算是拿去市场上扔着卖,也能卖出个十来二十万的。
张二河继续垮着脸,手上盘着这块玉石,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你这玉,是从坟里挖出来的,这是冥器,懂行的人没人乐意收,嫌晦气。这条街上啊,估计也就我良心好,帮你收了,价钱嘛……给个块罢。”
“您给一千……不,九百块钱我就卖,家里孩子上学,急着用钱……”那裹在棉衣里的男人露出一个憨厚笑容,“行行好罢……”
“不要,太贵了,最多。”张二河摆摆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却又偷看那男子的神色。
这样,二人一番讨价还价,价格最后还是给到了八百。
倒不是张二河压不下去价格,他是生怕压的太狠,这男人之间带着血玉去别家了。但如果不讲价,而是爽快的一口气拿下,却又容易引起对方的疑心。
再说了,就算是他一千块拿下这块玉,他也是血赚。自然没有必要为了几百块钱,冒这么大的风险。
店里,看着捧着钱离开男人消失是在街道的转角。张二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刘大柱……”他轻轻地念叨着那个男人的名字,“真是只大猪啊,让我捡了个这么大的漏。”
接着,他就转身回到店里,打算好好看看手上的这个宝贝。按照他的计划,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打算这一周内就去把这块玉石卖掉,而今天自然要好好的看看这块玉了。
张二河回到柜台,打开台灯,取出一瓶矿泉水,就准备清洗这块血玉。
玉器当然可以直接水洗,只要注意不用含有酸性或者碱性成分的液体来清洗就行了。刚才的“古玉不能水洗”云云,自然是他编出来骗人的话术了。
但是张二河却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对劲,似乎这个人是要刻意把这块玉卖给他。不然看他一副懂行的样子,却又轻易地被这些外行话给忽悠住。
但世界上怎么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直接把钱往外送?
张二河这样想了想,就把卖玉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继续清洗手上的血玉了。
张二河把血玉用矿泉水清洗后,再用软布拭干——玉器不能吹干,否则水痕会残留在玉上面,影响外观。
张二河这才在灯光下,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自己刚刚清洗完的血玉。
这整块玉大约成一个卵形,但是小头和大头之间明显被拉长了不少,似乎更像是一个比较圆润的圆锥体。在把玉石上的污渍全部都清洗完了之后,整块玉在台灯的光线下显得晶莹剔透。白幽幽的主体中,错落有致的点缀着几丝翠绿和一块淡黄色的痕迹,上面更是有密密麻麻的血丝透沁,直达玉心。
无杂质,无绺裂,水头好,端的是一块好玉!
但张二河不知道的是,他手中的这块玉,这不仅仅的一枚普通的血玉,而是一枚邪祭玉。
邪祭玉,又叫做阴养玉。
上面说过,尸玉,其实就是古人陪葬时候一同下葬的玉器。但是真正严格意义上的尸玉,却是和死者紧密相连的,才可以被称为尸玉。而只有和尸体紧密相连的尸玉,才有可能变成血玉。
血玉的形成,和死去的尸体有关。古人下葬时候,讲究的是最后一口气。往往人没有死透,就要开始穿寿衣。随后在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作为衔玉的玉器,就会被跟着一起塞下去,意味着堵住了最后一口气。有了这口气,尸体就能保存得长久一些。
玉被塞入,便会随这死者的最后一口阳气落入咽喉,在尸体内久置千年。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死血透沁,血丝便会直达玉心,形成华丽的血玉。
一般盗墓的时候,打开棺盖,这玉往往落在骷髅的咽下,是所有尸体玉塞中最宝贵的一个。
但是阴养玉,却又有所不同。这法子需要挑选生辰八字皆是阴数,却在正阳时刻死去的死者。这在信息不发达的古代,自然是很难找了。
随后尸体会如同正常的尸玉做法一样,被塞入一枚玉石,堵住尸体的最后一口阳气。然后被运到指定的风水之处葬下。
除此之外,还需要设置不同的墓室,组成一个大型的法阵,聚拢阴气。
尸体埋下去之后,这个仪式算是才真正的开始。死尸体内的瘀血会在风水和法阵的作用下和玉石慢慢相容。但又因为尸体与外在环境的阴阳平衡,又不会引起诈尸、生毛化僵等变故。
原本的尸玉,最大的作用就是利用玉石本身养人的特性,用来保存尸体的完整。但是用这种邪祭的手法安放的玉石,却是将这一切颠倒了过来。
正如活人生前用身体养玉,让玉看上去更加晶莹剔透,这就叫人养玉,或者阳玉、暖玉。而人死了之后,依旧是用自己的血肉去喂养体内的玉,这是阴养玉了。
阴养玉这种东西,不光会吸食古尸的血肉,还会吸收阴魂和怨念。简单的来说,这是一种罕见的至邪之物。
不仅仅是这样,倒也就罢了,不过只是古人荒唐的戏法。但是更重要的是,这邪祭玉再度出土后,才是真正邪祭的开始。
玉里面的亡魂会受到生前的影响,不断地渴求阳气,直到玉的内部重新形成阴阳平衡的局面为止。
但张二河毕竟文化程度不高,虽然经手了这么多宝贝,也一眼认出了这是一块血玉。但是万万没有料到这块玉竟然是一枚邪祭玉。
因此,他只是单纯地遵守了“古玉不上身”的原则,没有把这枚古玉戴在身上。但也没有进行更多的保管,只是把这枚血玉放在锦盒里,然后和其他宝玉一起锁进了保险箱内。
“下班”后,张二河先去庐山路旁的商场里找了家跷脚牛肉的馆子,好好的犒劳自己一顿——今天捡了个大漏,也算是发了笔横财。适当的犒劳一下自己,是非常有必要的。
享受了一顿美食后,张二河一边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枚血玉卖出个好价钱,一边哼着小曲儿,回到了一个小区。
这里离庐山路不远,张二河的家就在这里。他的店里一堆冥器,他可不打算住在那里。洗完澡后,张二河在阳台上抽了根烟,就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慢慢睡着,进入了梦乡。
一开始,他还做着卖玉发财的美梦,但做着做着,梦就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他先是梦见自己骗玉的事情被发现,那个棉袄人来找他要账。可是这到手的东西哪有吐出去的道理,他自然不会答应,没想到对方竟然一言不发地掏出刀,打算杀他。他只好拼命的逃跑,但是没想到平时熟悉的京城街头竟然全部变成样子,不一会儿就被堵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他自然是不甘心,拼命的反抗。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但却一点用都没有。反而对方掐住脖子,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要窒息而死的时候,突然眼中一片血红色直接炸开。接着,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梦中的场景,变换的就是如此快速。很快,张二河就一个人漂浮在无边无际的红色海洋里,不知所措。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冰冷无比,但四肢却丝毫动弹不得。
忽然,他的左脚传来一阵剧痛。
他惊恐地低下头,却发现一个白骨骷髅头正在啃食着他的左腿。整个腿血肉模糊,脚掌已经被啃掉了,现在已经啃到了小腿。
更可怕的是,随着骷髅头慢慢啃食着他,原本白森森的骨头上竟然冒出了根根血丝。
这些血丝,和白天得到的那块血玉上的血丝,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
随着血丝越来越多,骷髅头竟然又重新长出了筋骨、肌肉和皮肤,变成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脸。接着,又开始生长头发和眉毛……
按理来说,梦里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但是他却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个那个男人的五官!
当他感觉整个人被全部啃掉的时候,那个男人似乎已经长出了脖子,而一头黑色的长发,正在他眼前飘扬!
“呼!呼!呼!”
张二河从床上惊醒,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进的湿透了。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腿脚,发现好端端的还在。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很多黏糊糊的东西。
他赶忙打开床头的台灯,打算去洗个澡。可没想到,这第一眼,就让他全身的寒毛都倒立的起来,一阵凉意直接从他的脊梁骨一直蔓延向下。
白天下班时明明被他放在保险柜里的血玉,竟然就是这样摆在他的床头!
而和血玉自己长脚跑过来相比,更可怕的,则是这枚血玉,现在真的在淌着血!
血玉淌血,自然是有说法的。比如大名鼎鼎的“玉中之王”——“脱胎”宝玉。据传,慈禧太后从京城仓皇逃跑的时候,怀中揣着的就是这块“玉中之王。”
“脱胎”这种宝玉,是一块质地优良的羊脂白玉。经几百年埋于土中,饱经尸血气浸入。出土后又佩在人身上长达百余年,受活人气息渗入。然后又入土、再出土,几次反复才能够形成,是真正的存世罕见。
据史籍记载,这一块小小的“脱胎”浸入水中,可让一大缸清水映为通红,像是鲜血一样。
可是,张二河眼前顺着床头柜一直淌到了地板上的,并不是被染红的清水,而是真正的鲜血!光是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就做不了假!
而且此刻,他也不是在做梦,而是现实!
忽然,张二河似乎想到了某种极为可怕的可能,连忙举起手,凑到灯光下。
原本他在梦中惊醒过来之后,就感觉手上脚上黏糊糊的。本以为是汗,也没有太在意。这一看,却惊了个呆。
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甚至隐约可见一些内脏碎片!
忽然,他看见墙角似乎有着什么东西,便直接站起身来——随后发现他双脚也沾满了血迹,被吓了一大跳——打开了房间的顶灯!
一具破碎的男性尸体——事实上已经完全血肉模糊,看不出人形了。不过看体型上应该是个男性——正躺在墙角,地上是一摊鲜血。
“咕……”
张二河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一口口水。
他……似乎……杀了个人?
……
张二河是自首的。
但是,当凌晨四点时,正在值班的派出所民警看见一个是血的男人跑进来自首时,也是被吓了一跳——张二河连澡都没洗,就直接去自首了。
发生了这种恶性命案,警方自然马上立案调查,同时去调查。
碰巧与两位位目击证人提供口述,且还原始末都能对应上,整个案件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两个人的口述还原了整个始末。
当天凌晨十二点多,邻居家拉黄包车的小刘正回到家里,忽然看见张二河打开家门,进入了走廊。但是他全身仍然穿着睡衣,双眼紧闭,似乎在梦游。
小刘不太放心,远远的看着张二河就这样闭着眼睛,从楼梯上走下来,走去了街道。小刘说张二河就像是睁着眼睛一样,不但没有撞到任何东西,反而步履轻快。
很快,他就穿过了几条马路,来到了庐山路上自己古董店的门口。
小刘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小细节:张二河似乎没有办法分辨红绿灯,看见是红灯,也直直地走了过去。但是正好也是深夜,路上没什么车辆,因此也没有发生什么交通事故。
“他甚至能辨别形状,但是却分辨不了颜色。这是什么情况?是在通过超声波定位吗?”一个警察有些疑惑,似乎有了某种猜测。
小刘不放心的跟了出来,来到店门口,看见张二河从睡衣的口袋里直接掏出钥匙打开店门,走了进去。
小刘见张二河到了自己的店,虽然觉得张二河行径古怪,倒也没有再看,加上拉了一天黄包车已经很累了,就自顾自的回家休息了。
接下来,就是第二个目击者李嘉年的陈述。
第二个目击者的家,刚好在张二河古董店的旁边,张二河自己不愿与明器住在一起,于是给了李嘉年一点好处,让李嘉年在他回家的时间段,听见古董店有动静就帮忙看一下。李嘉年出来,看见古董店的门大敞,心里吓了一跳,站在门口一阵张望发现进入古董店的,进入是老板张二河。
李嘉年松了一口气,上前打招呼,下意识的愣住了:张二河原本还算得上是清秀白皙的脸颊上,有着无数的血丝正在疯狂的游走,就像是一条条灵蛇一样。
而且这些血丝还越来越多,正在积极地挤占着原本脸皮是白色的位置。
李嘉年吓得腿软,往后退了几步,这个时候的张二河好似没有功夫理会他,逐渐有关公化倾向的张二河仍然闭着眼睛,走到保险柜前,熟练地按下密码。
“滴滴,滴滴滴,滴,咔!”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似乎就像是睁着眼睛一样。打开了保险柜门后,李嘉年看见,张二河从里面取出了什么东西。
“是血玉,血玉!”
李嘉年也是做古董生意的,在张二河转过身以后,就认出张二河手上拿着的东西,正是他白天刚刚收下的那枚血玉!李嘉年再看看张二河的神色,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张二河中邪了!
李嘉年猛地一个激灵,跑了出去。一路跑到了拐角处,看那张二河取出血玉之后就将它一直牢牢的握在右手,走出了店门。他甚至都没有忘记锁门,他在黑暗中,闭着眼睛直接一下就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似乎非常熟练的样子。
张二河一直没有发现李嘉年,给了李嘉年勇气,跟上张二河。
接着,就来到了小区门口的一处夜市摊旁。
此时已经大约是凌晨两点过了,夜市摊的人也走的七七八八,一个花臂壮汉正打着酒嗝,起身准备离开。张二河走过去,手像是利器一般从他的胸口伸出,抓住还在跳动着的心脏。
张二河蹲下来,把血玉放在这位和他有着“掏心窝子”的交情的壮汉的体内。接着扛起壮汉就往家里走。
张二河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没有想到将这么一个大的人抗起来,却似乎轻飘飘的完全不受力。
而随后,更加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大汉全身上下都开始飞快的萎缩、溃烂,最后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被张二河直接扛进了家门。
后面发生了什么,想必众人都能够想得到。
张二河这样明白了过来,自己其实是被血玉里的怨灵附身了。而根据他的供述,应当是他在店里仔仔细细地清洗着血玉的时候,已经死亡了上千年的怨灵就通过“水”这种媒介,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张二河的体内。
无论是闭着眼睛却能够精确认路,还是明明看似单薄却像将士一样力大无穷,实际上都是被鬼上身的结果。
至于识别不了红绿灯……可能并不是识别不了,而是千年前的老鬼没见过这种东西吧?
众人是这样猜测着的。
可是,他们很快就陷入了另外一个新的疑问中——那个把血玉买给张二河的棉袄人,到底是谁,真的叫做刘大柱吗?
但是张二河的未来,就非常简单了。不管是他梦游还是,别人控制了思想。在面对他的,将会是法律的制裁。
但据说,后来其实并没有判刑。张二河连同血玉,被一群自称“龙组”的人带走了。
而后面,就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