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静
作者:周静
网名:枫林晚
随县均川镇人,80后文学爱好者
前几日夜里,自己在睡梦中的抽泣声中醒来,梦里自己回到了儿时上学时的时光,回到了童年的母校,可是学校大门紧闭,怎么也进不去……也许是人到了中年,思乡别绪越来越浓;又或许是在钢筋混凝土里呆久了,因为生活和工作的压力,想觅一处净空静心……中国人的感情多半是思乡,是怀旧,是留恋童年的味道,而一向多愁善感的我,自然是全部躺枪。
我的家乡位于城南的一个美丽古镇的村庄里,那里属于丘陵地带,放眼望去,就是由一块块的稻田、小河和小路组成。村子离镇上大约两公里的路程,距市区不到二十公里,不算远也不太近,既能享受上街赶集的便利,又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这种恰到好处的故居佳所,总让我引以为傲。无疑我是幸运的,我有一个叫做农村的家,可以像大作家鲁迅先生一样,有承载着童年美好时光的故乡回忆,且行走半生,仍能随时归来。
童年的母校,就在离村子约1千米的地方,穿过村子,沿着去菜园的一条村路笔直的向前走十几分钟拐两个小弯就到了。虽然嫁入本地,工作的地方也在市区,却因为不能“衣锦”,而极少“还乡”,再加上乡村的变迁,村村通的兴起,母校原本是回家的必经之路后来被新修建的近路所代替,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去过,哪怕只是匆匆一瞥。月半节那天,我决定借着节日的名义抽空回老家一趟,去看看心中久违的母校。
入秋以来,天气一直阴晦着。晚饭前,我带着儿子和侄女向母校的方向去散步。缓缓行走在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村落里,倍感冷清,苍灰的天底下,依稀零散地住着屈指可数的几户人家,都是一些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脚下曾经被我们每天踩千百遍磨得铮亮的小径如今被齐小腿深的野草遮遮掩掩,时不时地横扫着裤脚,前村院里几棵桃树、梨树、葡萄树,因为主人迁移,长期无人看管,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只剩下枯黄的叶子散落一地。
从前的鸡鸣狗吠、孩童们的嬉闹声、婆婆婶婶们站在高处扯起嗓门叫自家男人或孩子回家吃饭的召唤声,日暮下男人们收工铁锨锄头碰击的声音……远远地,已经消失在多少年前。穿过村子,前面就是一条大路。党的十九大以来,全面推进振兴乡村,引领发展农业。
年秋,我们村的田地流转给东润紫海田园旅游项目。大路的两边,先前的一块块稻田已经被人工专业种植的花花草草所取代,建设发展中的家乡在不久的将来将成为网红旅游小镇,而我却不习惯。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庄稼地里的景象早已不知不觉地在我脑海里根深蒂固,在田野里,守旧的我还是更喜欢看到那些随着季节变化不同的农作物,风吹日晒,它们依然顽强生长,生机勃勃,那是我眼中的民生,是百姓的希望,是原始的生态,是最美的风景。至少,以前在放学路上总能在烈日下找到我那戴着草帽在田地里劳作的妈妈,喊上一声“妈”,有种满满的安全感。
以前我们那个年代,没有现在的孩子这么娇贵,上学放学都是自己去自己回,不用家长接送。那个时候,物质匮乏,没有钟表,我们都是观察太阳的变化估摸着时间上学。10多分钟的路程,勾起了我对一件往事的回忆。大概是在上一、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过农忙,爸妈抢着打谷子中饭弄晚了,本来下午是2点半开始上课,结果我们好像两点三四十才从家出发(据推测),妈妈怕我迟到了挨老师批评,就说送我去学校。走了一小半路,见路上一个学生都没有,我以为还很早,对妈妈说:“还早呢!别人都还没有走,路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让她不用送了回去忙。至于后来,我迟到了多久,老师怎么处罚我的,完全没有印象,嘿嘿,傻乎乎的我!
个路口拐弯处,有块窄地,记得以前是一块棉花地,那是我们数学老师刘老师家的地,是我们上劳动课时的场所,那时才叫真真切切的劳动课,同学们比赛帮老师摘棉花,那时笨手笨脚的我,并不是劳动的小能手,或许我天生不是种地的料,看看自己细皮嫩肉的手,想想现在,倘若留在农村,还真的有被活活饿死的可能。过了棉花地,在分岔口处再拐一道弯,学校大门便已经近在眼前了。这片位于大门西侧的空地,荒草丛生,以前是一片油菜地,记忆里的校园一直是与油菜地是不可分割的,它曾经是我们毕业季留影 选景地,历届的毕业照都是在油菜花开时拍摄的。
那时我不明白毕业季明明是在6月份,为什么会提前到3月份还穿着笨拙的厚棉袄就开始拍毕业照了,后来才知道,油菜花在3月份开得正是绚烂,错过这个时期就没办法选景了,真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朴素的油菜花,也将我们童年的背影定格在遥远的春天里。它到了,眼前正前方就是我魂牵梦萦的母校了,而如今母校早已不是30年前那个教书育人的圣地。
90年代末,由于计划生育政策的影响,孩子越来越少,后来当地村小全部归入所在镇的镇小。农村闲置的小学变身成了养殖场承包给商户了,而村小便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校大门,几经风雨的铁门已经锈迹斑斑,一只褪色的灯笼孤零零地垂挂着,似乎在诉说着母校的过往。记忆中大铁门的一侧坚着悬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上面写着“xxx村小学”的字样,早已不见踪影。
斑驳的红砖围墙外侧以前用白石灰写的“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的几个醒目的标语大字,不知是被雨水冲刷还是人为擦洗了,很难辩认出它们的痕迹,光秃秃的伫立着,像一位年岁已高的老人,在空旷的秋天里显得格外沧桑。我踮着脚目光努力地向里面移,到处是一片断壁残垣,陈旧不堪的老式窗户,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目光所及终究有限,很想推门进去看看究竟,尽管明明知道校园里早已物非人非。
门口养殖人的看门狗“汪汪汪”地直叫,显然眼前的“校园”是不适合我进去的。此时的我,不过是围墙外的人,只能像一介看客,停留在废墟里,梳理着零乱的思绪。从大门径直进去,有两排南北相对称的红砖黑瓦的房子便是我们教室,南面是1-3年级教室和一间老师综合办公室,北面是4-6年级和学前班教室。教室里陈列简陋,正前方墙上是一块用墨刷成的黑板,讲台下方摆放着十几张两人并坐的双人桌,当然桌子中间是有“ ”的,潜规则是谁的书本越界了就在谁的书上画印。上课前,所有的同学会合唱一首歌曲,由文艺委员起头,记忆中总是几首红色革命歌曲《义勇军进行曲》、《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和《学习雷峰好榜样》轮换着唱,同学们个个唱得激情澎湃,仿佛身置其中。孩提时代,心中无数次模仿老师的模样,多么希望自己也能站在三尺讲台上书写人生,可终究努力不够,梦想永远只是梦想而也。操场不大,曾经似乎又很大,我们在上面跑步、跳绳、做游戏。操场的中央是一个升旗台,那时没有统一的校服,也不经常升国旗,只有像开学典礼或上级检查这样的特殊日子才全校集合升国旗。
校园里的风景便是几棵老槐树,槐树枝繁叶茂,荫蔽遮日,年数久了,也成了我们忠实的朋友,给我们遮阳挡雨,让我们听蝉鸣,闻花香,捉迷藏,见证着我们的成长。操场上的双杠、乒乓球台是我们仅有的体育设施,却照样强健了我们的体魄和丰盈着我们的童年生活。学校内没有商店,那个年代的孩子们的零食非常有限。我记忆犹深的是,五一过后,天气慢慢变热,同学们都会用旧塑料瓶带水到学校里饮用,有些同学会在瓶里泡上几颗樱桃或是沏碎的桃子块,就与众不同了。
儿时,我家门前没有果树,看着他们自制的“汽水”,想象着一定是美味无比,充满了向往!关于学习成绩,还算马马虎虎,基本上保持班级前四的位置,班上总共才三十多名学生。那时没有教育培训机构,也没有像现在的父母那么苦口婆心地劝学,完全散养的我们却能轻松地边学边玩。小时候的我偶尔也有因为贪玩忘记做数学家庭作业,第二天课堂,被“不怀好意”的刘老师点名提问尽想出我“洋相”,幸运的是,我总能临场发挥,侥幸自救。
学校教职工总共十人左右。印象很深的有一位后勤黄师傅,黄师傅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他的职责是挑水,种菜园,打扫校园卫生。除此之外,黄师傅还有一项工作就是负责敲上下课铃,那时候没有电铃,需要用人工敲,铃铛高高地悬挂在屋檐下,已然是学校重要的信号用具。没有人考证过黄师傅敲铃时间是否准时,但好像上课从未推迟,下课也从未提前。时常会想起和我们朝夕相处了六年的启蒙老师们,严肃的校长胡老师,谈笑风声的高老师,慈爱可亲的刘老师……
在随着乡村教育的改革和学校的撤并后有的进入镇上学校,有的另寻打工谋生,有的回归田园生活……当年那些每人手捧一束油菜花傻傻地杵在摄影师摩托车前合影的我们,早已散落在天涯,再次重逢,是否也如同迅哥和闰土一样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侄女和儿子催促回家吃饭,打断了我的思绪。这么些年,我在尘世里流浪,身心被世俗内卷所累,时常心烦意燥,回来走走平静多了。在时间的荒芜里,虽然母校如今只剩下旧址,但那些角角落落却堆满了我黄金般珍贵的回忆,这里有最初始的美好!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